妙雲集讀書會 周玉蓮

 

由佛學基礎班至今已有十多年,毎知道有大德或善知識講經,我都盡量抽空入坐,某道場有經教講學,工餘也會去參聽。各宗各派,各自弘傳,有理入的,有行入的,有方便的,可說是多彩多姿。在這種情況下,往往就心大心細,一知半解下不知如何選擇作為自己修行的路向。

律宗以奉持《四分律》之淨戒,而以一乘圓頓之妙理為旨歸。但我又不是出家人不必那麽嚴謹。禪,就聯想到悟。法師開示說:「悟,那不是語言文字所能形容的,但悟必然是透過禪定可以體驗的,可以說,悟才是參禪入定的真正目的。」 多好啊!毎一個佛教徒都想達到悟的境界。又有如來藏學說的自性清淨心是本有的,眾生皆有佛性,只是被客塵所染,去垢顯真,佛性現前。吓!真的那麽容易? 中觀論,以中為宗去說明人生宇宙的真理,如實了解其真理就是中。中觀的教學方法著重排遣名相,聽經時,講者總是說空,不空,非空非不空,非//非///非──最後那個空都要非掉了。唉!以我的資質又怎能領悟呢。唯識學中有關心識的「現行」與「種子」一顯一隱的兩個途徑,剖析現象界的生成和變化,如是乃至心識的內部結構、心王與心所的相應關係、業感緣起等等問題,給與學人莫大的開導與啟示。但唯識學的名相之多奧義之寛,我只能略明一二。

有同修給我意見:『你真的自找煩惱,一門深入便可,一句阿彌陀佛便可,學佛與佛學是兩回事,你又不是要講經說法,管它甚麽宗派思想。我毎天都用很多時間靜坐和念佛,我很有自信今生能往生淨土。』但我在心裡想,釋伽牟尼佛坐在菩提樹下好像不是念佛而成佛的。另外有一位朋友是密宗的,她說密宗的念咒修持和得到上師的加持灌頂可望今生能即身成佛,成效比任何一派都快和可靠,她用坐船和坐飛機來比喻。於是,貪念一起就跟她去密宗的道場學習「菩提道次第廣論班」。時間如流水,大半年過去了,心裡的疑問比前多十倍,因為期間所學所聞的與前十多年的完全不同。佛教以三寳為主,他們以上師為主,佛陀說:「依法不依人。」他們說:「上師能帶領你成佛,像車子般載你到達彼岸。」 對與不對我弄不清楚,還是走為上着。閒在家中甚覺寧靜,但又似覺懈怠,找朋友傾訴,有幸她告訴我妙華講堂在毎個星期六下午是妙雲集讀書會。

讀書會用四阿含與《妙雲集》對讀的方式教學,從經中悉心挑選適用和適合的部份為我們講解,使我得益不少。一學年過去了,我雖是插班生,但老師特地從過往的講義中抽出有關《密教之興與佛教之滅》【妙雲集下篇以佛法硏究佛法/四】給我閱讀,讓我明白到祕密思想之濫觴,更明白到念經禮佛迴向布施做義工,這是佛教徒應該經常做的行為,從中也可積習些微福德,但是,修解脫行才是佛教徒的真正目標,也是佛陀為眾生說種種法的目的。老師引用《雜阿含經》卷第二(五五經)教導我們:先觀色無常無我,繼而修出世八正道,按次序斷三結(身見結、戒取見結、疑結),離欲證初果向,並為我們詳細解釋。他說一下子要斷除三結是很困難的,只要依從三十七道品的次序修行可得解脫。如《雜阿含經》卷第二十九(八一五經)說:今此眾中諸長老比丘,有得初禪、第二禪、第三禪、第四禪,慈、悲、喜、捨,空入處、識入處、無所有入處、非想非非想入處具足住。有比丘三結盡,得須陀洹,不墮惡趣法,決定正向三菩提,七有天人往生,究竟苦邊(摘錄)。又:《成佛之道》第四章〈三乘共法〉(印順法師佛學著作集):通論解脫道,經於種熟脫,修證有遲速,非由利鈍別。見此正法者,初名須陀洹,三結斷無餘,無量生死息(摘錄)。至於部派思想和大乘經的興起,他都會為我們一一講說,希望我們能夠認識和了解佛教的流變與發展過程。當他講到《增一阿含經》的時候,我的「疑結」又來了,在堂上經常發問:「佛上三十三天為母說法的事,是真的嗎?為甚麽好像電影「封神榜」的故事情節?《維摩經》裡的天女散花,真有天女嗎?《彌陀經》裡的七寶莊嚴淨土,真有這地方嗎?‧‧‧??」老師唯有停下來為我解說:『所謂淨土法門是他力宗教或他力思想濃厚的佛教法門,是志性怯弱者極好的依怙,是方便之說,它的優點在於「先以欲勾牽,後令入佛智」。』詳考淨土法門起源於印度,由來甚久,吠陀、奧義書時代,印度人已深信人死後回歸天上與祖先相敍,享褔。這種傳統學說,可說是淨土的最原始部份。

佛教的發展吸收了固有的本土文化,是非常自然的事實,但真正流通,相信要至公元前約一百年間才廣為流布,這大概與西域商旅有莫大關係。由於在旅途中,所遭遇的種種困難,非是今天我們所能感受到,因此西方的阿彌陀佛,象徵「無量壽光」的意義,是日没而又重現光明,已成大眾的祈求,傳至漢地而大盛,實有其源遠流長的密切關係。早期淨土,信仰的佛名號其實甚多,現存《佛名號經》約有十三種,經內所引佛名號,百多佛名有之;一千多佛名號者有二經以上,概括言之,大都與「天」的崇拜相結合,再發展下去則與咒術相混合,在中國彷彿已成為佛教的一支了。

本來,念佛、念天是佛陀的教法,本是正確的,能趣向解脫的方便道,但要具足梵行,必須戒、定、慧三增上學,缺一不可。我國廬山慧遠法師首創蓮社,其座下的諸位法將,俱是有德有能之士,有譯經師、有述作者,絕非「一句彌陀,等去淨土」之輩可比,中國歷代蓮宗聖祖,身證往生者不可算數,觀之大多是飽學三藏,絶不含糊,絶非是坊間行人,總是流傳「一念頓證」〈往生〉〈逃〉離此娑婆世界,其情境苦況,有若富翁移民般。

或者放明白點,富翁有很多種類,未必移民就必是享清福吧!設若福報不足,也是勞碌奔波,不安定的。佛弟子們都是因果、業報的認同者,在未得往生前,總應該廣結人緣吧,有謂「未成佛道,先結人緣」。人緣就是菩薩道,菩薩道就是多聞佛法,成熟有情,積習福德智慧資糧,種上品善根。就如印公導師教導:「初期大乘的西方淨土說,不一定如某祖師或學者所說的阿彌陀佛成就莊嚴的淨土,因為攝化的方便,環境優異,來生者容易成就──不退菩提。然要得解脫成就佛道,如說但憑信願不用深慧,那是非佛法的!豈不見阿彌陀佛在淨土中,宣說道智大經《道行(般若)經之道行品》。小本《阿彌陀經》也是五根、五力、七菩提分、八聖道行──法音宣流嗎?」(見《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P.568)因此,我敢信「淨土」無量、眾生「心」亦無量,淨土、穢土隨其所行,佛是在人間成佛,足見人間也是淨土吧!』( 按:此《道智大經》指《大彌陀經》內所記載,《大彌陀經》全稱《阿彌陀三耶三佛薩樓佛檀過度人度經》。另稱《小阿彌經》即《阿彌陀經》及《無量清淨平等覺經》,合稱淨土三經。阿彌陀本意就是「無量」,所以又稱《觀無量壽經》。)

「疑結」對修解脫的人是一大障礙,在下一堂,老師揀選「異部宗輪論語體釋」,講及大小乘的對立和部派的分化。原來佛陀開始創立佛教宣弘正法於恆河兩岸時,佛法是非常單純而一味的,但適應眾生機宜而作方便說法的時候,有時作這樣說,有時又作那樣說,後人據此不同的言說,作不同的解釋,到後期更因譯者的立場不同、思想不同而有所差異。從時空的整個佛法來看:一時代有一時代的佛法,一方所有一方所的佛法,一派系有一派系的佛法,離合錯綜,真是複雜到極點,各各成立自己的思想小集團,以發揮自己的思想理論。有的主張保守,有的主張創新,有的傾向外化,有的唯求內證,於是思想就一天天的分化了!佛法在長期發展中,大小乘乃漸有脫節現象,甚至習小乘者否認大乘為佛說,弘大乘者離小乘而獨行,這並不是佛法的本懷。可知小乘原為佛法之根本,大乘為佛法之發皇;不究小乘,則不知佛法之源遠流長,不讀大乘,則不知佛法之宏偉廣大;必大小兼習,二利並行,方得窺見佛法之全貌。大乘小乘,誰優誰秀,都是同歸殊途而矣。所以,作為一個佛教徒當精硏聖典,深究正理,不要抱著一棵樹而放棄整個森林。老師更借出一本書「印順思想」給我回家自修。

書中,印順導師根據龍樹菩薩的經典帶出「四悉檀」與「得經旨趣」。導師認為龍樹一方面應用「四悉檀」的架構來為佛教的實踐哲學做出區隔與定位,另一方面還應用四悉檀來融攝全體的佛法。導師還參考了「說一切有部」的經典,推論出「世界悉檀」為《長阿含經》的代表,其主要內涵為「吉祥悅意」;「各各為人悉檀」為《增一阿含經》的代表,其主要內涵為「滿足希求」;「對治悉檀」為《中阿含經》的代表,其主要內涵為「破斥猶豫」;「第一義悉檀」為《雜阿含經》的代表,其主要內涵為「顯揚真義」。導師並且引據了有關的經典內容來證明他的推論。得經旨趣有五,即是佛陀的五種方便說法。一、首先必須瞭解佛陀說法,有諸多不同的法門;二、毎一種說法都有不同的說法因緣;三、說法的方式各有不同的方便善巧,不可以把手段錯誤地當成最終的目的;四、應該瞭解說法的究竟宗旨;五、一切的說法都不能違背大悲心的原則。 佛法的根本原理只是信願、慈悲、智慧,但為眾生故,而有種種分別說,其目的都是為了對治眾生的「心病」罷了。老師更深入的解釋「心」,我們的心,《雜阿含經》云:「心如工畫師,心種種故色種種。」或可直接了當的稱為識。由所觸所緣而生見,古德慣稱為三見、五見,《首楞嚴三昧經》總括為十二見,如卷下:「當於十二見縛而得解脫,何等十二,我見、眾生見、壽命見、人見、斷見、常見、我作見、我所見、有見、無見、此彼見、諸法見是為十二」。

佛法,根本教就是四阿含經,但經歷了時代的演變,新經典結集,增加了佛法的內涵,部派的評議,菩薩的提倡,引起了教團的激盪,給予佛教新適應,或者這種變化導致了改革、擴展,亦會產生不同的矛盾。新思潮與(保守者)耆宿長者之不同意見,最終亦要適應調和,互相融攝,由分化而和合。《首楞嚴三昧經》雖只有二卷,多少也可提供後人一些當時(約公元前一百年)佛教發展資料。本經由羅什法師譯出;上卷說十地菩薩方能修得首楞嚴三昧,堅意菩薩為當機者,所說法義,聽者多為諸方天子們。在此暗示人間佛陀的佛教已包容了諸天的本事,所說內容都是大菩薩的方便行,共計一百種,全是為成熟眾生所作事,所展現之大菩薩修行境界,三根普庇充分體現文殊法門的特色。今略舉一讀:「何等是首楞嚴三昧?謂修治心猶如虛空,一、觀察現在,眾生諸心,二、分別眾生諸根利鈍,三、決定了知眾生因果,四、於諸業中知無業報,五、入種種欲,入已不忘,六、現知無量種種諸性,七、常能遊戲華音三昧,能示眾生金剛心三昧,一切禪定自在隨意,八、普觀一切所至諸道,九、於宿命智得無所礙,十、天眼無礙,十一、得漏盡智非時證,十二、於色,無色得等入智。‧‧‧‧。」此經文展示文殊法門,與般若法門略有分別,所以,於經文措詞別具風格(參考《維摩詰經》可知其梗概)。例如:「四、於諸業中知無業報」,「五、入種種欲,入已不忘」,「七、遊戲華音三昧」等,喻意菩薩於種種法門無量學,學已,不捨眾生,於眾生不起欲想,於種種欲不起愛樂想,不起恚想,於諸眾生起護念想。總括來說:波羅密多,菩薩應當學,聲聞應當學。

文殊法門具備有青年菩薩的特色:活潑、隨和、無所畏(自在)、除諸邪見,成熟眾生。「六、現知無量種種諸性」,深入禪定,盡得首楞嚴三昧。首楞嚴意即健行。住此三昧菩薩於諸行相深淺分別悉能了別,心如虛空,所以,修治心猶如虛空,善知緣起本自無生寂滅,深得無分別智以度化眾生為己想。所以有「一、觀察現在,眾生諸心」,「二、分別眾生諸根利鈍」,「三、決定了知眾生因果」,凡此種種三昧,俱不離「信、願、慈悲、智慧」。古德有言:「大悲是智。」因此能「普觀一切所至諸道」。(按「普觀」即《華嚴經》普賢行願的普眼法門),所以,經文清楚表示,此首楞嚴三昧,非十地菩薩不能證得。雖有所證而不證「得漏盡智非時證」。但又明白顯示菩薩雖得涅槃而不證,仍可證入,九、‧‧十、‧‧十一‧‧十二‧‧。

下卷,文殊問佛:『見一世界有菩薩僧,宣說「不退轉法輪」,國土號「一燈明」。』 佛答:『一燈明世界,佛號「一切功德光明佛」就是(釋尊)自己的本生,一燈明就是(釋尊)自己的淨土。』於此可知「佛土」,「淨土」,「眾生」無量無邊。

迦葉尊者說:『聲聞自以為智慧,其實是一無所知。』(按:此處指聲聞不知菩薩事或有猶疑)

阿難尊者說:『所謂多聞,實非多聞。』意喻聞一知多,方是多聞,聲聞非是也。(聲聞多悟我空,少悟無自性空)

文殊師利言,聲聞於菩薩前,非是福田,十法行才是福田。(筆者按:十法行即與此經同時出現的《兜沙經》內所有的十地、十法相近,而《兜沙經》則是華嚴法門所列,以十為數法的起源。)

二百天子生退心,欲於辟支佛入涅槃。文殊師利觀眾天子心,勸說不應退失菩提心,自說過去三百六十億世中,都以辟支佛入涅槃,但非真滅。

末後,佛語迦葉、阿難等言,文殊在久遠劫來,在南方平等世界作龍種上佛(可參閱《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P.889)。社會進化,宗教是人類的宗教,自有其人間適應性,佛法由根本的,逐漸演變為與佛陀教說没有多大關係的非佛法,我人實有自省的必要。佛法的變遷;由根本佛教──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大乘佛教──秘密大乘,這種變化,自有其複雜之因緣,我總覺得,學佛者應以「四阿含經」為根本,其中「雜、中阿含經」更為重要基礎,乃眾經之母。要同時修學菩薩道,如《大品般若經》云:「一切智智相應作意,大悲為上首,無所得為方便」,能如此理解,相信比較穏妥一些吧! 感謝老師耐心的指導,心裡充滿法喜。

中國佛教和佛陀的原始教法是有點偏離,但一般人甚至大德高僧都是順應傳承依舊弘法。每每接觸到的都是學拜懺,供天,打佛七,普佛,祈福。大多的道場弘揚的都是淨土法門。十多年來,天天念佛,靜坐中盼望阿彌陀佛來接引我,誰知,原來我整天在盼望神話的實現呢!

在這末法年代,很難得有一所主張維新的道場(妙華佛學會),確立正確的宗旨,維持純樸的作風,没有副產品,只宣揚正覺之音,循循善誘,無條件地為蒼生灑甘露,把我從中國佛教的窠臼拉出來,使我茅塞大開。我不概嘆過去,要努力未來,精進地在修行路上,依先後層次,契合佛陀的本懷,行正常道而不是方便道;依自力而不是他力;要觀緣起;信因果。

在順俗則乖真,契真則違俗的情況下,風高的印公導師堅持維新教法,把真理展現在前,這是逆水行舟,艱辛之路。盡管是在冰雪大地撒種,一群志願弘法老師與後學的悉心灌溉和佛光照耀下,總會開花結果,希望在慧瑩法師帶動下,他們盡未來際都在延續導師的菩薩精神,好讓法雲法雨潤群生。感恩!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