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參老法師略傳
德趣
清同治十二年(一八七三年)農曆十二月十六,遠參法師出生於廣東吳川硇州小島,俗名高天賜,共有兄弟八人,遠參法師排行最幼。其家清貧,一家大小居於一個四邊不蔽風雨、上蓋疎漏之茅寮,幸東邊有一野樹遮蔭,以蔽風日。遠參法師三歲喪父,其後又喪母,所有兄長皆外出工作以維持生計。遠參法師五歲時遇一齋公,介紹他往雷陽遂溪東華山靜齋和尚處作隨童。其大兄長當時身處外地,並不知情,直到清明回家掃墓時,始知幼弟下落,便命人尋回,又攜其出外,跟隨在工作之店鋪中,兼供其在私塾讀書三年,頗識文字。但他更喜歡寺院的清浄生活,而他有一胞兄,亦在東華山禪寺出家,法號善參,於是,他在八歲時,隨胞兄善參法師再到東華山禪寺當侍童,深得寺中首座靜齋老和尚所喜愛。十五歲時,他亦自願出家,遂正式禮靜齋老和尚出家,法名淳久,字遠參。
遠參法師可謂童真入道,善根早種,他於寺中學會喃唱,能做加持,讀熟經懺文,十八歲前往鼎湖山慶雲寺受戒,翌年往羅浮山親近妙參和尚。時有定佛比丘尼作助緣,偕遠參法師前往九華山朝山,但還未到九華山,定佛比丘尼已被人騙去行李,抵山時遠參法師衣單無着落,幸得寺中方丈(即月霞法師首徒)慈悲給與衣單棉被等一切應用物件,並留遠參法師在寺內安身。後因該寺發生官訟糾紛,該寺方丈須往位於上海哈同花園的華嚴大學請示月霞法師應如何處理,遠參法師願隨往上海。
月霞法師見遠參法師天資聰敏,便留他在上海聽其講經,又命他抄寫講義,記錄其所說,因此遠參法師得以認識經文,並知佛教某些理論之講有不通之處,遂潛心研究。遠參法師又親近南京毘盧寺住持度厄老法師,聽其講授《中論》、《十二門論》、《百論》,因而直通龍樹教義,成就無礙辯才。因此,遠參法師在華嚴大學初覆講小座,滔滔雄辯,深為月霞法師所器重,並獲「高才僧」之稱號,爰受月霞法師之命代座講經。遠參法師講經時,分析條貫,發揮實義,令聽者聲入心通,由是漸露聲名,講席遍及大江南北,遠至日本、南洋群島、澳洲等地。
遠參法師二十二歲,便發心至江南朝參名刹,到處參學,其足跡所至,如山西五台、奉天、安徽、雲南等地,自覽大藏經,又親近過礎泉、元藏、通理、世航及日本宗演、時保、宗海等大善知識。
遠老法師卓越群倫,悟性頗高,學通三藏,他發覺傳統的中國佛教存在很多弊端,教內人都崇尚本體唯心之說,尚玄談而輕實踐,與真正的佛法不符。佛法本是重智慧,靠自力的,但後世都變成重形式而喪實質,誇耀神秘,依賴他力,幻想他方,混同神教,與佛教的本旨,大相徑庭,不勝痛心疾首,於是提出很多猛烈的批評,並致力提倡維新佛教。
遠參法師以講經為主,其法華、維摩等講錄,均由學生記錄整理出版。而他的著作只有少量,曾出版過四輯《理絲集》,直斥中國大乘各宗之偽謬,志在破邪顯正;又著《照妖鏡》,以批評真言宗。其言論風采,令人心折,其敢言作風,可說是前無古人,但願後有來者。他發起大慈悲,運用大智慧,奮起大精進,作獅子吼,發聾振憒;他愛教越深,對異見者評擊愈切,以致出語強硬,不惜大刀闊斧,不能令所有人心悅誠服。敵對者,皆視之為魔王(隨學之人,都被號為魔子魔孫)。遠老法師雖有護法的正見,獨到的慧眼,他的見解,卻難以廣大流行,只得小部分識者歸心。遠老法師誨人不倦,凡有所問,必樂作答,無非以佛之要旨,啟悟眾生,可惜曲高和寡,知音者稀。
遠參老法師具有大智大勇,對《妙法蓮華經》作了深入的研究,認為前人流通的《法華經》,有些經文是重複累贅,有些經文是不合佛的意趣,因此他以大無畏的精神,另創新義,發前人所不能發,四次修正《法華經》,貫通文字,務使去鑛存金,把二十八品的《法華經》修正為二十四品,因而他被有識之士稱為法華王。但他對《法華經》的修改,有些傳統之中國佛教的法師們難以接受,因為古人有云:「離經一字,等同魔說。」所以,他被一些法師視為謗佛斥法呵祖罵僧的大魔頭,備受訾議責難。
遠參老法師慈悲為懷,作風很灑脫,對於中國各宗派佛教人士的訕謗笑駡,俱不計較,仍望其提高一乘信仰。而專心隨遠參老法師研究者,一經信受,必不退轉,雖然收效不多,可保正法不墜。遠參老法師之用心良苦,誰能領會之?
其實,遠參老法師批評中國佛教不合理的現象,是對事理而非對人,是依法不依人之意。遠參老法師一代施化,並無創造一句法相法數,其研究心得皆根據經論,邪與正,真與偽,權與實,互相衝突,當然應該破邪顯正,去偽存真,開權顯實。而遠參老法師刪除重複又重複的經文,是無可厚非的。我們也要知道,佛經是後人結集的,佛的意趣可能被結集者歪曲了。遠參老法師有大智慧,看到佛經中有些內容被歪曲,無懼別人的指責、毀謗,不為群議所撓而加以修正,竭力弘揚一乘,這種勇往直前、敢於承擔、無所畏懼的氣概,確是非常令人佩服。
民國八年在南京毘盧寺,民國十二年在上海,遠參法師開法華講席,引起舊派問難爭論,遠參法師據經解答,令其無不杜口,無從反駁。而上述兩處講法華,慈航法師均在座,是一堂皆不缺席之有心人。慈航法師住持安徽迎江寺,於民國十七年恭請遠參法師在寺內講全部《法華經》。
同年,遠參法師在迎江寺講經圓滿後來港,亦有在香港講經;翌年在大嶼山東涌地塘仔建立華嚴閣,在此靜修,並整理歷年演講記錄。
《大嶼山志》「梵剎」部分記錄「竹林」的文字中提到華嚴閣:「有小靜室一間,丁方一丈,室傍有巨石一塊高約二丈,上用英坭結成尖塔型,此原曰之東涌華嚴閣。遠參法師於民國初年由大江南北弘法回港,於此結廬……迨戰事蔓延華南,是時遠參老法師因往南洋弘法,乃將此靜室轉讓顏居士,遂將華嚴閣三字改為竹林。」
另外,在《大嶼山志》「葩嚴閣」的有關記錄中寫道:「在地塘仔竹林上層,一連兩幢,原名鶴林。民國十五年了見比丘尼於此創建……戰後遠參老法師回港,適了見比丘尼往昂平鐘樓接理,乃將全座售予遠老法師,仍改回葩嚴閣。」由此可見,後來的華嚴閣是由竹林及鶴林二靜室所組成。遠參法師圓寂後,華嚴閣交託堃芳法師及黃允許居士主理,至一九七九年二者先後往生,此道場再交由寬志法師及智通法師管理,至一九八六年與妙寶經室合併而成今日之妙華佛學會。
遠參法師與南洋法緣深厚,早年已遠渡重洋,來到南洋一帶弘揚維新佛學。一九三二年,遠參法師受明妙法師之邀請,前往馬來西亞怡保教授維新佛學,期間又受南洋檳城佛學院禮請,為學眾講述《法華經》旨要及評論密教真相。一九五零年,遠參法師曾到星加波講經。一九五二年,遠參法師又受南洋巴生佛學會之請,略講權實大要。如今,星加波、馬來西亞仍然保留有多間維新佛學社。
日軍侵華期間,遠參法師曾回湛江清涼寺弘揚一乘佛法。和平之後,他來到廣州,每天上午到六榕寺,為住在寺中曾參與抗戰的退役的年輕比丘講龍樹菩薩及提婆菩薩的思想,講解了《大乘破有論》、《大乘掌中論》、《中論》、《百論》、《十二門論》及《大乘二十頌論》,下午又在中華路(現解放北路)的如來庵(現已拆)講解了《金剛經》、《維摩詰經》、和《法華經》,有時亦去西關的廣州佛學會講經。一九四六年,有一居士捐出廣州小北路一房屋(現已拆),遠參法師於此創立了維新佛學社,志闡一乘,發大誓願要「扶持如來正法,肅清教內邪言,建立佛徒良軌,普遍大地弘揚」。
《法華經·方便品》說:「諸佛如來,言無虛妄,無有餘乘,唯一佛乘……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乘法,無二亦無三,除佛方便說……唯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一切諸世尊,皆說一乘道……諸佛語無異,唯一無二乘……」因此,遠參老法師認為,《法華經》暢佛本懷,佛在《法華經》中開權顯實,指出三乘法不究竟,只有一乘法才究竟,大家都應該回小向大,發一乘菩提心,行一乘菩薩道。所以,他晚年極力推崇《法華經》,弘揚《法華經》。
遠參老法師為法忘軀,以九十三高齡,僕僕征途,來往南洋、澳洲、港島,講席不輟,因此染患,影響氣管聲帶食道,以致硬飯食物不能下嚥,只服流質食物,但遠參老法師仍然不停講說,雖身體瘦弱,而聲韻猶洪。一九六五年底,遠參老法師再次來到馬來西亞怡保,在紫竹林講經一個月,隨後又到芙蓉說法。一九六六年二月,遠參老法師由星加坡返港,住醫院調治,於三月初,在醫院以錄音機錄下諄諄遺囑,囑咐弟子永遠以流通一乘為主,重申說明中國大乘各宗為非正佛法。遠參老法師為法擔憂,當時聲淚俱下,聽者無不動容。
遠參老法師自知時至,即命出院返回香港銅鑼灣大坑光明台維新佛學社(現已停辦),症狀反轉安詳,延至三月初九中夜安然謝世,遺體旋移萬國殯儀館,停棺七日,大眾同念觀世音菩薩聖號,收集花圈輓聯祭帳不計其數。大殮出殯之日,緇素集者數千人,身披法服,恭送靈柩至大嶼山昂平荼毗。
一乘大導師,名垂於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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